《Spellbound 愛德華大夫》是希區考克(Hitchcock)於西元1945年所導之一部美國懸疑驚悚電影，此片雖然不是他藝術生涯中普遍為後人所知曉的經典，但是在片中詮釋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創傷論述、潛意識的探索與超現實主義均有表現，也與劇中心理醫生的精神分析與治療方法相互呼應，特別值得留意的是，在電影中夢境的美術場景，是由西班牙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薩爾瓦多．達利所打造。

在片頭一開始，就開門見山的告訴所有觀眾：「這是一個有關心理分析的故事，心理分析現代學是處理健康及人的情感的方法之一。分析者會引導病人，談出它潛藏的問題，使其敞開心扉。一旦圍繞病人的情節被揭示出來，並加以解釋，病人的痛症及混亂就會消失，非理性的惡魔就會被逐出人類的靈魂之中。弗洛伊德認為情結的產生源於個體早期童年生活中的創傷性經歷，深層的恐懼感存在於創傷的本質。在《Spellbound》中，帥氣瀟灑的愛德華醫生是綠莊園精神科醫院的新院長，他的到任就立刻吸引了精神分析學派醫生彼得森對其一見鍾情。彼得森拜讀過愛德華醫生所有的分析著作，但隨著相處時間越長，開始發現眼前這位俊俏的年輕醫生的異樣之處。

（彼得森醫生對俊俏的愛德華醫生一見鍾情）

電影透過許多詭異細節引導觀者進入懸疑的情緒當中，愛德華醫生在初次見面看到彼得森用叉子在桌巾上劃出的等距線條與日後又窺見衣服上的線條紋飾，都會異樣產生強烈的焦慮與厭惡感。另外，這位愛德華醫生對於自己的犯罪情結論述十分生疏。對於詭異的愛德華醫生意亂情迷，卻又在蛛絲馬跡中發現眼前的愛人是位「冒牌貨」。這位冒牌愛德華，似乎遺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還說他自己是殺人兇手，殺了真正的愛德華醫生。

 

（「我是另一個人，但我不知道我是誰。」彼得森醫生透過經驗，相信眼前的這位冒牌貨，他只是無意識地承擔一個殺人罪名，來解脫真正的精神創傷）

「人們往往對他們並沒有做過的事情感到內疚、有罪惡感，這要追溯至他們的童年，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經常期望一些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他們所討厭的人身上，當這些可怕的事情真正發生在那個人身上時，小孩子就會相信自己是罪魁禍首，這就是犯罪情結的成因。」這是彼得森醫生對於失去童年記憶的病人所說的話，也同時呼應了愛德華大夫的心理。

創傷對於潛意識的影響以及變形，超過所有用邏輯推演或線性思考模型即可推論的，外來刺激讓精神主體無法充分反應時，造成精神組織的劇烈變化與長期的影響，這就是創傷的各種面向。在佛洛伊德早期的分析來看，除了刺激本身的強度與本質，創傷產生的原因中，保護層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為了維持精神的穩定，當刺激引發了更加龐大的影響時，人類自我(ego)精神的原始防衛機制，便會運作更加的積極，造成諸如失憶或是讓記憶變形的狀態。

（彼得森醫生透過精神分析，試圖了解事情的真相）

「我的記憶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像是從鏡子裡看去無法獲得任何的東西，我的腦子裡保留了一些幻象，卻不知道是什麼？一個人怎麼會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記了？」

在眾人都發現真正的愛德華大夫已逝之後，冒牌貨立刻成為眾所矢地，警方也上門搜查，這位失憶的男人只好開始一連串的脫逃。彼得森醫生欲以自己心理分析治療的專業，幫助這位冒牌貨，同時也是自己意亂情迷的愛人。冒牌貨愛德華在兒提時期遭遇了失去手足之痛，兒時在玩耍過程中，從斜坡上滑下來，過失撞飛弟弟並當場刺死於尖銳的籬笆護欄上。手足的死亡事實是因自己造成，不可抹滅的傷害便深植於愛德華心中。以至於當他看到「線條」，便會喚醒當年滑下斜坡時所見的線條，這些深深烙印到精神深處的殘像。

「夢可以告訴你，你想隱瞞什麼，夢還告訴你造成你要隱瞞這些事情的機制是什麼，分析夢的人要檢查這些雜亂無章的夢，並把這些殘片恰當地拼接起來。」

弗洛伊德認為幼年時期是心理發展的重要時刻，任何變故都會導致人格的不健全發展。在彼得森醫生與其老師的夢境分析，發現冒牌愛德華對於白色及線條的深層恐懼與滑雪場有關，白色背景下的線條代表著雪地上的滑雪軌跡。薩爾瓦多．達利在夢境中的奇幻場景，描繪了弗洛伊德夢的解析法，夢的本質是潛意識的投射，象徵了被壓抑的慾望。從顯夢中找尋隱夢的釋意，同樣推崇弗洛伊德的達利，在美術設計上，打造了一個滿是眼睛的賭場，沒有固定的牆，只有一些窗子，一個人拿著大剪刀，不停地把那些窗子剪成兩半。

夢境中的人事物均為源自現實世界的映射，空間滿滿的眼睛象徵著人們注視著冒牌愛德華醫生，賭場中出現拿著大剪刀的人、不斷親吻每個人的女孩、長著落腮鬍的人、蒙面的賭場老闆。在夢境中落腮鬍的男人斜站在屋頂並且墜落下去，賭場的蒙面老闆隨後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扭曲變形的車輪，此刻這個屋頂就像達利的其他畫作一般，出現奇特扭曲的空間及岩石，而這個屋頂上發生的事件也正是真正愛德華醫生的死亡現場。

（達利與其場景）

親臨滑雪場下坡盡頭並身臨懸崖墜落之際，冒牌愛德華除了回憶起童年的創傷（手足之死），也終於回憶起自己目睹了真正愛德華醫生在此處墜落深淵。在憶起自己的真實名字後，依然被以謀殺嫌疑之名逮捕。故事最終以大翻盤的方式由彼得森醫生追蹤推理出真實兇手為前院長，並且以悲劇收場，讓觀眾留下一絲驚悚。《Spellbound》一片畢竟年代久遠，習慣現代快節奏觀影樂趣的觀眾，對於此片的劇情結構及拍攝手法不免略感乏味，劇情也較為平鋪直敘難以列入經典，但此片在電影中對於心理分析學的讚揚，以及心理醫生角色在分析過程中具哲理性的對話仍相當值得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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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葉巽

以藝術家為人生志業，巽為風卦，來無影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