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睿專欄:談已故伊朗導演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

「藝術的職責應當是尋找生命的真相,也就是努力接近人存在的本質。我的每一部電影都是通向這個目的地的一把鑰匙。真相是不可能得到的,只能接近它。」

——阿巴斯 基阿魯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

Abbas Kiarostami


已故伊朗導演阿巴斯 基阿魯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

七月四日,伊朗導演阿巴斯·基阿魯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因胃癌在巴黎去世,相信認識他電影的人都會感到愕然,畢竟他的電影作品似乎還不夠多到讓我們能好好了解他。

2010年以前,他的電影拍攝背景都在家鄉伊朗,每一部電影似乎簡單圍繞著一個主題,卻無時不在探討人存在的意義,《何處是我朋友的家》(Where is the friend’s home?)、《櫻桃的滋味》(Taste of Cherry)、《春風吹又生》(Life, and Nothing More…),影片中主人翁為了一個目標,穿梭在荒瘠的道路上,伊朗土地風景的寂寞、荒涼皆是阿巴斯的創作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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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是我朋友的家》(Where is the friend’s home?)

離開了伊朗,2010年《愛情對白》(Certified Copy),讓法國影后茱麗葉畢諾許在義大利與英國男作家對話,藉由談論原著與複製品,道出生活的況味;然後到了日本東京,2012年《像戀人一樣》(Like Someone in Love)裡高梨臨飾演的援交女學生,遇到一位如同爺爺般的老教授,與沒有安全感的男朋友三人對手戲,日本社會與文化現象,關於愛情的提問,到這位導演手上,照樣沒有國界的距離。但還不夠過癮,我們都還想知道阿巴斯在這個生命的旅途中,還會繼續探討什麼樣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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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對白》(Certified Copy)

阿巴斯電影裡經常讓真實與虛構相互交錯,在這樣的錯位間去接近事件的核心,不帶道德性的批判,將提問與答案留給觀眾,如同在電影《特寫》(Close-Up),一場伊朗發生的真實事件,以類紀錄片的方式,實際拍攝法庭審案與被告的反應,再請原來整個事件的當事者重演這場事件的過程,成為部分紀錄式的劇情片,這位被告在被錯認為一位知名導演莫森·馬克馬爾巴夫(Mohsen Makhmalbaf)之際,將錯就錯的假冒導演身份,希望從一個富裕的家庭手上得到金援,即使是這樣的角色,卻一點不失對這位他所假扮身份電影導演的了解,對阿巴斯來說,被告如同一位被電影迷惑的影癡勝過於他騙子的身份,這才是引發他拍攝這部影片的原因,整個事件中,對話裡便能看到伊朗社會階級的現象與人性。在《愛情對白》(Certified Copy)裡,亦是身份虛實的融合,立場不時轉換,對話也不時像是一場攻防戰,性別角色與生活都可以成為真品與複製品的替換,始終提醒我們這是一部電影,不是真實卻也反映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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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寫》(Close-Up)

「如詩的電影(poetic film)就像拼圖,它並不會在片尾時給妳一個清楚的結局,也不會給你任何的忠告。」

阿巴斯是個藉由影像來說故事的哲學家/藝術家,如詩的電影是他對自己電影的形容,你可能總會對他電影的結局感到茫然,但那就是他想送給觀眾的詩意,談論生命、死亡、性別角色、社會階級、家庭婚姻,在緩慢的日常對話與景象中一閃而過,不同的地點對照不同文化發生著,似乎斷裂與瑣碎,但都是熟悉的人生主題,這或許也可以回到哲學性的思考,人總以為事情的發生總有因果關係、電影有著完整開頭與結局,英國哲學家大衛休謨(David Hume)卻認為因果只存在人心,現實當中卻並非必然的存在著,即使是在電影中,看似真實的敘事穿插不合邏輯的劇情走向,也都是為了直指觀者,創作者對你說話,觀看的時刻也感受到自我的存在。阿巴斯的電影是開放性的,他認為提出問題,給觀眾留下想像的空間,形成自己的觀點,影片都該有這樣的自由,這不也是藝術家的任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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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的滋味》(Taste of Cherry)

《櫻桃的滋味》讓我們我們思考追求死亡的意志與選擇,《生生長流》讓我們看見伊朗地震死去後的生還者繼續生活的樣貌,面對死亡,或許阿巴斯已有自己的哲學,我們如今也只能從他的電影裡尋找那存在的線索,回到自身,在生活中理解生命。

Credit——
藝術家 / 阿巴斯 基阿魯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
撰稿 / 劉睿
電影碩士/藝術電影專業
以電影理解人生,藝術延續生命,然後僅剩文字試圖接近它們
圖片素材皆由劉睿提供。